第507章 我理解你的一切

    江稚月凝视着视频里的自己，回头的那一刹那，那双眼睛直直地盯住那抹闪烁红点的光。

    亦如这一刻，那个四年前的自己，回头的刹那，注视着此刻屏幕前的她。

    风吹起，视频里女孩的长发随风飘动，洁白的校裙也随风飘扬。

    江稚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跳台上的人垂下了那双翻滚着起伏，却又归于宁静的眸子。

    死寂一般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

    直至，周秀芝出声再次打破，“这是我父亲历经千辛万苦，抢在白家人之前获取的视频，也是我们手中唯一的证据。”

    “当我远在国外打开这个视频，看到那辆呼啸而过的跑车从你身前驶过，看到视频中的你回过头来......”

    周秀芝坐在电脑屏幕前，亦如此刻的江稚月，久久地与那双眼睛对视。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那一刻的感受，第一次在艺术楼邂逅江稚月，终于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没错，我初到华顿公学就是为了接近你，希望有一天你能站出来为我作证，因为你在他们逃离的路上，亲眼看到了那辆染血的跑车，你能够指认出那辆车，你是我所能确定的唯一目击者。”

    “事发地离你五百米，那天大雨滂沱，他们正是因为确定没有目击证人，以为没人见过那辆染血的车，才敢进行二次碾压致死，他们笃定真相就会随那场大雨永远埋没。”

    “他们几乎就要得逞了，事后没有媒体进行报道，警方草草调查便匆匆结案，可惜造化弄人......”

    “那位老奸巨猾的白夫人，大概没想到血迹没有被雨水洗净前，还有人目睹了肇事车辆，而这个监控视频，父亲自知自身难保，交到了我手上。”

    “但我知道不可贸然找上你，你对此一无所知，若我如实相告，你大概会害怕，我能理解你的顾虑。“

    “那么就请努力站上更高的位置吧，直到你能够解除周遭的所有危险，那时你就可以站出来为我作证了。”

    “秀芝.....”江稚月嗓音哽咽，盯着屏幕，双眸有片刻的失神，那时的她满心只想逃避剧情。

    自幼跟在顾兆野身边，早早就见识过了富家子弟飙车撞人后，赔钱了事的新闻。

    她根本没有细想，回到家后，只是庆幸自己似乎躲过了一个既定剧情，于是奖励自己品尝了一个甜品。

    甜品还没有吃完，就遇到了从男校翘课回来的顾兆野，霸道地要和她同吃一个蛋糕。

    她和顾兆野待在酒窖里，趴在那张柔软的地毯上，顾兆野吃一口，又喂她尝一口，还在满脸不可思议地吐槽，他吃了她的口水怪怪的，问她是不是想和他接吻。

    那不过是再普通又无厘头的一天。

    周秀芝眼眸微微闪烁，眸底晕着一层水汽，俯瞰着下方，那一抹纤弱却又蕴含着极强旺盛力的身影。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站在很高的地方从上而下的坠落，像是我写的那封自证书，我抬头仰望站在高楼上的仇人们，伸手却连她们的裤腿都够不着。”

    “然后我努力攀爬，费尽心思爬上了高楼，当我终于可以抓住我的仇人，我却从至高点跌落，正如此刻——”

    周秀芝张开了双臂，噗通一声，毫不迟疑地从跳台纵身跃下，溅起的浪花绽放出一朵巨大水花。

    她的身体霎时沉入水面，就在她即将被水淹没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从水中拽了出来。

    周秀芝的头露出水面，她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挂着水珠。

    “我愿意作证，指认他们。”终于听到了这句期待已久的回答。

    “......你不会后悔？”周秀芝问。

    江稚月摇了摇头，抹去她的泪。

    “我理解你的一切。”

    .....

    秦肆难得一见处于深夜的华顿公学。

    返程的路上，江稚月牵起了他的手，秦肆虽然不好奇游泳馆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稚月通知急救护车，将周秀芝送去医院。

    周秀芝仍是拉着女孩的衣摆，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哽咽道：“你不会后悔？”

    江稚月坚定的摇了摇头。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空旷而宁静的校园。

    秦肆漫步在黑暗中，江稚月轻轻推了推他，建议他走在路灯下。

    秦肆低头，眸色深沉，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银白的月光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秦肆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着变化，可是低头观察江稚月的表情，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周秀芝说了什么触动了她，又或者她与周秀芝相似的经历，让她产生了共鸣。

    突然，秦肆感觉腰间一暖。

    女孩伸出手拥入了他的怀抱。

    白皙的小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精瘦的腰肢，透过昂贵的衣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发丝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两两颗心脏的跳动声彼此间回响，融入这静谧的夜色。

    秦肆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住她。

    他的性格既是如此，如果江稚月不愿意说，不会过问多余的东西，没有兴趣打听她的私事，若想知道什么，一定会靠自己的手段探寻。

    江稚月却主动向他提起，问道：“你还记得四年前的六月二十一号吗？”

    秦肆想，那一天怎能忘却。

    那是他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挫败之一，竟被父亲设计，遭遇保镖背叛，身中两刀，鲜血淋漓地倒在小巷。

    那一天，他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控制，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周秀芝的姐姐恰在那日不幸离世，肇事者惊慌逃离现场，恰好途经我回家的那条路。”

    江稚月语气似乎有些放空，“其实，我平时不会选择那条路回家，那是我第一次经过那里......”

    因为她铭记着秦肆遇袭的日子，为了有意避开他倒下的地方，选择了另一条路径，想要与他保持距离，避免因袖手旁观而招致怨恨。

    她逃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