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兄与妹（大结局）

    “无名仙长，没想到老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

    陆氏皇朝的京城外，白发苍苍、佝偻着腰的聂语冰，激动的握着李沐阳的手。

    曾经欢快跳脱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执掌一国的女帝。

    她变得老迈、迟缓、虚弱，再也不见曾经的古灵精怪、俏皮可爱。

    她的身后，是她的子嗣们。

    “快来叩拜无名仙长！他是我们人界的救星！更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

    白发苍苍的老妪，激动的呼唤子孙们向李沐阳叩拜。

    她知晓李沐阳不喜欢排场，所以只带来了器重的几名子孙，以及贴身的侍卫。

    看着这样的聂语冰，李沐阳心情复杂。

    “你也老了啊……”

    李沐阳叹息着，轻轻的往聂语冰体内度入一丝天地灵气。

    老人苍老年迈的躯体，已经有许多病灶了。

    李沐阳的这一缕灵气，无法延续她的性命，但是能令她往后几年活得轻松些。

    天地灵气的枯竭，令修士在人间绝迹。

    天元大陆本就是凡人的世界，修士稀少。

    如今更是寻不到仙踪，哪怕是帝国的女帝、富有四海，也无法找到仙药治愈疾病。

    李沐阳感慨万千，却也不能在此地久待。

    他简单的与聂语冰叙旧后，便离开了皇城，继续与浑噩呆滞的小野草踏上游历的旅程。

    而这一别，或许以后便无法再看到聂语冰了。

    年迈的女帝已是行将朽木、寿命将终。

    李沐阳和小野草游走在天元大陆的土地上，沿着一万年前他们走过的路径，几乎是重走了一遍。

    在几处名山大川中，李沐阳能隐约感觉到山中氤氲的天地灵气。

    数十年过去，天地间的灵气依旧稀薄。

    但修行者们却也开辟了新的法门，依托钟灵毓秀的灵脉、收拢灵气，闭门修行。

    李沐阳还见到了心月狐虞小霜，数十年过去了，这个执掌三仙塔的仙器之主变得成熟许多。

    但眉眼之间依旧可见狡黠，岁月风霜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已经修行到天恒境的虞小霜，寿命比凡人漫长得多。

    她陪着李沐阳两人走了一段路程，抱怨着如今的人间灵气稀薄。

    “……只要离开山门，外面一点灵气都感觉不到，简直寸步难行，我都快窒息了。”

    “无名仙长，这天地灵气何时才能复苏啊？”

    “我还想着证道成仙、长生不死呢！”

    虞小霜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向李沐阳吐着苦水。

    最后一层天地封印早就破除了，可如今的人间却没有任何修士证道成仙。

    哪怕是天下无敌的青叶真人，也还在红尘中游历。

    失去天地灵气的修行者们，就好似搁浅的鱼，光是延续自身的存续、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如今的天地灵气，并不足以支撑一位真仙出世。

    虞小霜担心，担心自己等到寿元耗尽的那一天，都看不到天地灵气复苏。

    李沐阳则笑着安慰她：“不会那么久的，你好歹也是天恒境，寿元近一千年。”

    “一千年的时间，灵气肯定能复苏的。”

    在一座山坳，李沐阳与虞小霜道别。

    心月狐回到了她的山门之中，要继续闭关隐修，静静等待灵气复苏的时代到来。

    李沐阳则陪着小野草，来到了十万大山。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沈妍建立的黑云寨。

    寨子里的寨民们，是沈妍在各地收养长大的孤儿，都是邪脉一族遗落在天元大陆的血脉。

    “最开始只找到了十人，但数十年下来，寨子里也渐渐发展壮大了起来。”

    沈妍穿着谷婆婆一般的衣袍，数十年过去却还没有老。

    只是头发变得灰白。

    她笑着与李沐阳聊着过去，聊着曾经在天角城的往事，聊着她想要令血莲教崛起的雄心壮志。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血莲教在天元大陆传道、道统延续了下去，但教义已经被沈妍改动了一番。

    毕竟灭世浩劫已然过去，血莲教曾经的教义便显得不合时宜了。

    如今血莲教，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导人向善、互帮互助的民间宗教。

    似独孤一方这些曾经的血莲教元老，也归隐的归隐，去世的去世。

    如今在天元大陆传道的血莲教，可以说除了名字外，与几十年前那个在天角城作乱的血莲教再无相同。

    甚至就连沈妍，都不认识如今血莲教内的教主、舵主等教众了。

    在黑云寨内，李沐阳待了足足半个月。

    这是他与小野草踏上旅程后，在一个地方停留得最久的一次。

    这个似曾相识的黑云寨，让呆滞浑噩的小野草感到亲切，她常常坐在寨子中央的祖庙旁注视下面的村寨，一看便是一整天。

    离开黑云寨后，李沐阳和小野草继续北上。

    他们在韶华山顶看日出，于三江口观日落，到灌州城外看潮信，在清泉谷内浴温泉。

    很多地方是他们一万年前曾经去过的，有着记忆的故地。

    但也有些地方，是他们从未去过的，可呆滞的小野草却莫名的感兴趣、于是留下驻足的。

    李沐阳能感觉到，随着他们走过的故地越来越多，芷薇眼眸中的光芒明亮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当两人走到北方的一座大湖之畔时，李沐阳买了一艘小船，与芷薇泛舟于大湖之上。

    清晨时分的湖面上，烟雨朦胧，远处的山水在朦胧之中像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这里在一万年前，曾是一尾真龙的龙宫，李沐阳险些在这龙宫之中与一个疯批龙女成亲。

    全靠芷薇赶来营救及时，才把李沐阳从那个占有欲极强的疯批龙女手中抢了回来。

    如今故地重游，龙宫早已不见，当年的真龙、龙女，也全部陨灭在了灭世浩劫之中。

    小野草静静的看着这片烟雨朦胧的湖水，突然目光闪烁着，喃喃开口。

    “……兄长。”

    她猛地从船上跃下，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钻进了水底。

    李沐阳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水下一处平坦广袤、水草丰饶的水域。

    这里曾是龙宫的所在，如今却只有些许残垣断壁散落在水草之中。

    芷薇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李沐阳。

    “……我的兄长，究竟去了哪里？”

    小野草像是自言自语般，又像是在询问李沐阳。

    最后，她闭上双眼，昏死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李沐阳一跳。

    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芷薇的气息一切如常，神魂也无比稳固。

    似乎只是睡着了。

    可李沐阳在湖边守了十个日夜，经历了十次日升日落，却还是无法等到芷薇苏醒。

    她像是彻底沉睡过去，任由李沐阳如何呼唤她，都无法将她唤醒。

    李沐阳抱着芷薇前往古怨井，寻到了庙封君。

    这些年，庙封君一直窝在古怨井中搞研究，甚至把当初跑掉的那只怨鬼抓了回来。

    如今那只怨鬼煞气冲天，见到李沐阳后无比疯狂，想要冲出来咬死李沐阳。却被庙封君的法阵死死封印在地下，难以逾越雷池。

    庙封君检查了小野草的状况后，沉吟了许久，最后才道。

    “她陷入梦境了……”

    “看来青禾仙子唤醒自己神魂的办法，是为自己编织一个梦境，她会在梦境里经历漫长的人生岁月，用模拟出的虚假岁月、滋润并唤醒她沉寂了一万年的僵硬灵魂。”

    庙封君说了一通，见李沐阳不是很懂。

    便思索着，用了一个比较简单的例子来比喻。

    “简而言之，就是她破碎的灵魂沉睡太久了，积了很多灰。”

    “所以她如今要把这些灰清扫干净，就能醒来了。”

    “而清扫掉灰尘的办法，就是在如真似幻的梦中生活，模拟一个漫长的岁月时光。”

    庙封君讲述了大致的原理。

    李沐阳终于听懂了。

    但也因此，眉头皱起：“可这梦境如果连她都骗过了，那她何时才会苏醒？不会在梦里永远沉沦吗？”

    李沐阳已经不是修行小白了，对许多修行之术、神魂之道也有了自己的领悟。

    庙封君解释后，他立刻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办法的危险。

    一个连自己都能瞒过的逼真幻梦，如果没有外力打破、或许小野草将永远沉沦在这个美好的梦境里、不愿醒来。

    庙封君嘿嘿一笑，点头道：“这正是青禾仙子设计的巧妙之处了。”

    “你与她同行了那么久，才在一处你们有共同记忆的地方触发了她的自我苏醒。”

    “她显然早就挑好了唤醒她的人了，就是你。只有你在她身边，才能触发这个自我苏醒的仪式。”

    庙封君道：“接下来，你必须去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修为足够高的人为你护法，将你的神魂送入青禾仙子的睡梦之中。”

    “你去睡梦中唤醒她，再让为你护法的人将你的魂魄意识拉回人间。”

    “考虑到青禾仙子的神魂修为，你找的这个护法者，修为至少要有仙人之境。”

    “否则拉不回你！”

    庙封君说完后，发现李沐阳盯着他看。

    这家伙顿时摆手：“别看着我啊，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我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候，不能停。”

    “而你一旦开始唤醒青禾仙子，短则三五载，时间长的话……折腾个十来年也不奇怪。”

    “我哪有空帮你十几年。”

    庙封君连连摆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了，你在北方的那位龙神娘娘不是也到仙人境界了吗？你去找她啊，她肯定愿意帮忙。”

    “而且她在人间香火鼎盛，有庞大的香火愿力做支撑。有她帮你护法，绝对十拿九稳。”

    龙神娘娘……

    听到庙封君推荐的这个人选，李沐阳有些许讶异。

    他知道灭世之战过后，龙女的香火信仰传到了天元大陆南方，不但传到了曾经的中原地带，就连陆氏皇朝统治的南半球，也有许多龙神庙。

    李沐阳也在旅行的途中，和龙女见了几次面。

    却没料到，这位龙女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证道成仙了……

    在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却能证道成仙，看来与她的香火神道关系巨大啊。

    李沐阳前往北方，很快见到了龙宫之中的龙女。

    此时的龙女，几乎成了一个幽居龙宫不出的宅女。

    她时刻聆听信众的祈祷，忙碌的处理着一桩桩的祈愿。

    虽然有她麾下的神兵神将们分担，但她依旧很忙碌。

    见到李沐阳到来，龙女很是惊喜。

    听了李沐阳的请求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下来。

    很快，龙女把一应事务交代下去，暂时抽身离开。

    她与李沐阳来到了一处灵气氤氲的僻静灵脉中，开始了唤醒。

    在龙女的护送下，李沐阳元神出窍、进入了昏迷的小野草梦境。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寻觅，他要在广阔的梦境世界中找到小野草，并将她唤醒。

    谁也不知道梦境中的小野草，是什么样的身份……

    李沐阳睁开双眼，看到了大红的花轿，听到了喜庆的锣鼓声、鞭炮声。

    人声鼎沸的大门口，李沐阳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大红的喜袍，头戴簪花，赫然是一个新郎官。

    这突兀的情况，让李沐阳懵了。

    “什么情况？我成新郎官了？！”

    李沐阳试图离开，却发现进入梦境后的自己，失去了全部修为，好似变回了凡人。

    他身不由己的被人们簇拥着进了大堂，和新娘子一起拜天地、入洞房，最后浑浑噩噩的到了揭盖头的环节。

    不知何时安静空荡下来的婚房里，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熏香。

    李沐阳迟疑着，不敢去揭那个盖头，而是想要找路出去。

    可端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却抬起皎白的小手，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温暖烛光下出现的，是一张微笑的俏脸，带着些许的俏皮意味。

    “哥，我们终于成婚了……”

    小野草的面孔，看得李沐阳目瞪口呆。

    “啊？！”

    这死丫头就是新娘子？！

    你个死丫头，都在做什么鬼梦啊！

    ……

    三年后，李沐阳一脸虚弱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旁为他护法了三年的龙女。

    见到李沐阳醒来，龙女一脸欣喜。

    “成功了？”

    李沐阳神情古怪的看了一旁的小野草一眼，道：“成功了。”

    现实世界里三年，可梦境里的他，却足足经历了十世！十世的轮回啊！

    几乎每一世的内容，都惊人一致。

    相爱、成婚、然后生儿育女……李沐阳耗费了十世轮回的时间，才成功唤醒了那个沉睡在美梦中不肯醒来的死丫头。

    如今沉睡的小野草，也终于睁开双眼。

    她坐直身体后，先是看了看一旁的龙女，又看到一旁瞪着她的兄长。

    一抹红晕，在青禾仙子的脸上浮现。

    “兄……兄长……”

    青禾仙子的语气，有些弱。

    李沐阳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她，道：“你喜欢做梦是吧？”

    “走！我带你回去！”

    “让你美梦成真！”

    ……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