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奔丧

类别:女生频道 作者:方小白字数:2524更新时间:25/04/06 12:06:30
    天寒地冻,万物消寂,南声声回侯府给母亲奔丧。

    管道上结了厚厚的冰,马车打滑,已然失控。

    车内,主仆二人裹成个粽子,头巾将脸包得密不透风,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

    “姑娘,大公子和苏公子怎么还不来!”丫鬟春水死死抓住南声声,将她护在身后。

    南声声是宁安侯府嫡出的姑娘,父亲宁安侯南尧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从小视若珍宝。

    三年前,她总是生病,身子羸弱,侯爷便将她送到庄子上养着。

    南声声有三年没有见过家人了,没想到再一次回府,竟是给母亲奔丧。

    她前夜才得消息。侯府的人来庄子报信,说母亲战死沙场。

    她日夜兼程,一路水米未进,眼睛已肿得不像样。

    “或许困在路上了,啊——”

    南声声一句话未说完,受惊的马儿仰天一声长啸,朝着悬崖边而去。

    两人在马车内一阵乱撞,南声声额头顿时嗑得青紫一片。

    “姑娘,前面是悬崖!”小丫鬟瞪大眼睛,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南声声手中紧紧握住一枚银甲残片,那是三年前母亲出征时,塞进她怀里的,此时被她握得发烫。

    看着疯狂的马儿和幽深的悬崖,南声声闭上了眼。

    这样也好,她便可以随母亲而去,不必回家面对那些糟心的事,以及虚伪至极的人。

    心,也就不会再痛了。

    银甲残片将指尖的冻疮划出血迹,随着叮咣一声,马车往悬崖下坠去。

    眼前一片黑暗。

    我好像要死了。

    恍惚间,南声声感觉呼吸一滞,一股巨大的力道缠上她的腰际。

    她下意识双手抓紧腰间的东西,待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雪地上,脑子嗡嗡作响。

    “姑娘!”同样躺在雪地上的春水爬行着来到她面前,“我们没……死?”

    “驾!”一阵低沉的闷哼自身后响起。

    南声声回头看去,两个浑身包裹严实的黑衣人正往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是他们救了自己?

    南声声指节一动,察觉到自己手心的触感并非那片银甲。低头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枚平安符。

    这不是她的东西。

    她四处寻找,却发现原本手中的那片银甲已然不在,许是在坠崖时没握住,掉下去了。

    南声声的眼泪顿时落下,母亲给她最贴身的东西,都没守好。

    再转头看向那两个消失在冰天雪地里的身影,南声声将手里的平安符紧紧握住。

    “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春水一片茫然害怕。

    马车已经掉下去了,干粮和行李都没了。身上穿得又单薄,怎抵这寒冬腊月。

    “此处离皇城不过十里,走回去!”

    南声声虽是侯府嫡小姐,但这些年在庄子上过的可不是大小姐的日子。

    别说行十里路,就是干十天十夜的活儿,她也不是没做过。

    “大公子和苏公子也真是的,说好了一大早就来接姑娘,这都正午了还不见人影。”春水止不住抱怨。

    春水口中的大公子,是南声声从小最依赖的堂兄。

    而苏公子,便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那些年,她将二人当成了自己最大的靠山,也一门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可在庄子上过了三年,她才明白自己所谓的亲情是多么可笑,自己珍爱的那些人又是多么虚伪。

    如今……南声声知道,靠人不如靠自己。

    寒风裹着雪粒子朝她们卷来,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一步步朝皇城挪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手上的冻疮裂了又裂,终于能看到皇城的城楼。

    “姑娘你看,那不是大公子和苏公子吗!”春水惊诧地指向不远处那片白成一片的湖面。

    南声声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个颀长挺拔的少年身影。

    他们立在皇城外的翠湖边,身着锦袍,握着手炉,正煮茶赏雪景。

    “大哥哥,鹤眠哥哥!”一个灵动的红衣少女从不远处跑来,笑靥如花,声音如铃。

    两个少年立马将少女搀住,生怕她摔倒在雪地里。

    “姐姐应该快到了,我们要出发了吗?可采薇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景,还想在这里玩会儿……”女子轻声道,语气里满是哀求和娇羞。

    “不急,你玩够了再说……”一个少年轻声安抚。

    看着那两人面对少女满是笑意的脸,南声声的心沉到湖底。

    “太过分了,我们等了两位公子这么等,他们竟陪这女子赏雪!也不给个信儿!”春水气鼓鼓的,作势就要过去。

    说好在皇城外十里来接应的,难道不知这冰天雪地,两个女子行路该有多危险。

    然而,他们迟迟未到,却是陪着别人。

    南声声的心没有太多波动。

    若是三年前,疼爱自己的堂兄和未婚夫这般失信,她必然会大闹一场。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她一把拉住春水,心里止不住苦笑。“算了,别扰了人家的清净,我们自己回去。”

    “姑娘,你是侯府的嫡小姐,身份尊贵,何必这么委曲求全!”春水扯着她的袖子。

    两人赶了十里地,又冷又累。两位公子的马车分明停在这里,就算暖和一会儿也是好的。

    嫡小姐?她原本也以为自己身份尊贵。

    可这三年里庄子上那些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侯府的人三年间一次也未去看过她。

    自小“疼爱”她的堂兄,一封信也未写过。

    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还有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此刻正陪伴在别的女子身边。

    原本南声声心里还有期盼,觉得他们都有公务在身,一年没有来看她,第二年必然会来。

    可整整三年,就连中秋除夕之日,她也只是顶着侯府主子的名头,独自在庄子上受着那些恶奴欺压。

    她不是没给家里写过信。

    原先还期待着家人看到信,就将自己接回来。可每一封都石沉大海,渐渐地,她也就不报希望了。

    那个红衣女子,想来便是父亲外室生的女儿,养在外面十多年的。

    如今母亲战死沙场的消息才传回来,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将她接回来了。

    想起庄子上那些下人似有似无的议论,还有对她明晃晃的轻慢,南声声早就知道,有人要趁机登堂入室。

    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南声声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珍爱的亲人弃之如敝履。

    如今,她即将回到侯府,马上就要见到曾经牵挂的人。

    但南声声心里没有一丝欢愉,有的只是比这冰雪还冷的寒意。

    若非需要她给母亲奔丧,想来侯府不会接她回来的。

    她没有再看翠湖边几个身影,抬脚入了皇城。

    小半个时辰后,南声声抬头望向宁安侯府的门楣,心里五味杂陈。

    门头挂的白幡是那样刺目刺心,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悲从中来。

    “姑娘当心门槛”。春水忽然将她紧紧扶住。

    南声声踉跄着扑进正堂。白幡如雪浪翻涌,堂中还无棺椁,但已设好牌位。

    “母亲!”